●當前，要擺脫只守下限的被動局面，已經不是靠短期的“微刺激”措施、臨時的反周期對策、簡略的放松政策、零碎地推出一些項目就能解決問題的。 ●我們需要宏觀調控“大手筆” 就是要把目前短期的、應急式的項目應對措施，為構建我國經濟中長期發展的新棋局，采用具有中長期持久推動力量的總體應對措施。 ●我們應借“十三五”方案的編制，進行中國經濟發展的新的頂層設計，在全面深化推動下，把推動以人為核心的新型城鎮化與區域發展聯合起來。 ●中國目前的城鎮化率才53.7%，不能說中國經濟發展該進入“大幅度”下臺階的時候了。 我國新型城鎮化的發展還有較大空間，能否利用好這個空間，還要看發展戰略和相干政策措施是否得當。 面對當前中國經濟下行壓力不斷增大的局面，中國社科院學部委員、經濟學部副主任劉樹成對《經濟參考報》記者表現，要擺脫被動局面，已經不是靠短期的“微刺激”就能解決的，應把應急式的項目應對，為構建中國經濟中長期發展的新棋局。 現在應借“十三五”方案的編制，進行中國經濟發展的新的頂層設計，其中，重要抓手應是在全面深化推動下，把推動以人為核心的新型城鎮化與區域發展聯合起來。 當前中國經濟下行壓力增大《經濟參考報》：近幾年，中國經濟逐漸告別了過去的高增長，進入換擋期，走向“新常態”。 當前由于受到“三期疊加”的影響，經濟下行壓力日益加大，雖然政府出臺了多項“微刺激”政策，但是好像并未達到預期效果，您感到應如何看待當前中國經濟面臨的下行壓力？劉樹成：以我國GDP季度同比增長率來分析。 2007年平均達到14.2%的高位；2008年、2009年，在應對國際金融危機沖擊中，走出一個V字形降落和反轉；2010年第一季度達到12.1%的高峰；從2010年第二季度起，進入一個新階段，至2014年第二季度，已17個季度(4年半)。 這17個季度的運行軌跡，基礎上是一個降落趨勢 不過，其中，從2012年第一季度至2014年第二季度(共10個季度)，大體安穩在7.6%左右。 但從2014年7、8月份，特別是8月份的經濟運行數據看，下行壓力不僅沒有減輕，反而加大。 2014年8月份，全國工業生產增速明顯回落 全國規模以上工業增長值月同比增長率降為6.9%，較7月回落2.1個百分點。 這是自2008年底、2009年初國際金融危機嚴重沖擊之后，全國工業生產增速近6年來的最低程度。 2008年11月、12月時，全國工業生產增速曾降為5.4%和5.7%。 2009年1-2月份合計，全國工業生產增速曾降為3.8%。 在2014年4月以來不斷出臺“微刺激”措施的背景下，8月份工業生產增速的明顯回落，超出了市場的廣泛預期。 有關專家分析稱，8月份工業生產增速有點令人吃驚，讓市場各方嚇出一身冷汗。 與此同時，8月份，從固定資產投資(不含農戶)、房地產投資、全社會發電量和用電量、社會消費品零售額、全國財政收入、處所財政收入等反響實體經濟運行狀態的指標來看，它們的增速均涌現下落。 而且，工業生產者出廠價格和購進價格近3年來一直處于負增長狀態。 當然，預計2014年9、10月份，工業生產增速等指標會有所回彈。 9月，匯豐中國制作業采購經理指數初值(匯豐PMI)為50.5，高于8月終值(50.2)。 但在目前“微刺激”情況下，這種回彈難以持久 到2014年底或2015年初，經濟增速又會下滑 有專家呼吁，對8月的數據“不能慌”，不能反響過度 但也有專家認為，既不能慌，也不能漫不經心的態度。">掉以輕心 現在的問題是，到年底，就算2014年全年GDP增速有可能低于，但還接近7.5%的預期目標，而明年怎么辦，未來幾年又怎么辦？關于8月份工業生產增速回落的原因，國家統計局工業司高級統計師江源給出6點解釋。 一是國際環境復雜，嚴格影響出口 二是投資、房地產銷售持續下滑，對相干行業產生較大影響。 三是汽車、手機等重要增長點明顯回落 四是前期庫存增長過快，導致去庫存壓力加大 五是氣象因素，部分地區氣溫較往年偏低，對火電等相干行業影響明顯。 六是去年8月份全國規模以上工業增長值同比增速較高，為全年最高程度，因此，今年8月份工業生產增速明顯回落，有必定的基數因素。 這些原因，都是直觀的、表面的、淺層次的原因 深一層分析，有兩個因素值得器重 一是“微刺激”措施缺乏持久力，其效率越來越弱，時效越來越短。 二是一些處所已對GDP不感興趣，不再關心GDP，不再把GDP當回事。 一些處所缺乏責任意識，“只要不出事、情愿不做事”，不擔負，不作為，懶政松懈。 未來經濟走勢存在四種可能性《經濟參考報》：當前，出于對宏觀經濟數據的不同解讀和認識，國內經濟學界對于未來中國經濟走勢存在著截然不同的觀點，爭辯很大。 樂觀者有之，悲觀者亦有之 您認為，2020年之前中國經濟走勢會浮現一種什么局面？劉樹成：對于2015年至2020年這6年中國經濟走勢有四種可能性：第一種可能性，一路走低。 由目前的7.5%，降到7%，再降到6.5%，到2020年降到6%左右。 相對應的政策含義是：不再守7.5%的下限，使宏觀調控下限不斷下移。 但問題是，其一，給市場造成一種不斷降落的預期，不利于穩固和提振市場信心。 企業預期贏利不斷降落，影響企業的投資意愿和投資能力，影響企業的技巧創新和升級。 其二，雖然目前受第三產業發展影響，暫時沒有影響就業情況，但已影響城鎮居民人均可安排收入的增長。 一般說來，城鎮居民人均可安排收入增長率要低于GDP增長率。 到2020年，若GDP增長率降到6%左右，那么，城鎮居民人均可安排收入增長率就要降到5%或以下。 到那時，城鎮居民人均可安排收入增長率的不斷降落，將會代替就業問題成為社會關注的焦點。 這也將影響消費的增長和需求動力結構的調劑 其三，影響財政收入的增長，使財政的減稅空間越來越小，使財政調節收入分配、縮小收入差距的作用受到嚴重影響。 第二種可能性，持續走平 近一、兩年保持7.5%左右；“十三五”期間保持7%左右。 政策含義：持續堅守目前的7.5%下限，或“十三五”時代堅守7%下限，持續采用目前的“微刺激”政策。 存在的問題是，“微刺激”的效率越來越差，守下限越來越被動。 近年來的“微刺激”，形成了一個循環圈，即“經濟增速下滑———微刺激———小幅反彈———再下滑”的循環圈。 大體上說，每年初經濟增速下滑，第二季度開端采用“微刺激”措施，然后經濟增速小幅反彈，接下來，“微刺激”效率削弱，下半年或下一年初經濟增速又持續下滑。 如果這種循環圈年年持續下去，宏觀調控就要年年打“下限守衛戰”。 一旦國內外經濟環境有個“風吹草動”，即涌現某些不斷定性因素的沖擊，經濟運行就很容易滑出下限。 第三種可能性，重返10%以上高增長 政策含義：強刺激 這種可能性已不存在 但值得注意的是，現在，一提經濟增速應當有所回升，就被扣上“要重回10%以上高增長老路”的帽子。 實際上，在9%以下、7%以上的中高速區間內仍有經濟適度增長的空間。 要讓經濟在合理區間運行，不能懂得為只守下限，高低限之間還有可貴空間。 第四種可能性，遵守經濟波動規律，不是只守下限，而是使經濟運行在7%至9%高低限之間的合理區間正常波動。 經濟波動，在上升期和回落期有著不同的功效 回落期，是調劑期、淘汰期，市場低迷，企業經營艱苦，難以實現技巧創新。 上升期，是市場生動期，投資和消費生動期，有利于推動技巧創新，有利于實現提質、增效、升級，邁向中高端程度。 政策含義：在到2020年的期間，以合理區間的中線為基礎，該回升時，就回升，但要把握回升幅度；該降落時，就降落，也要把握降落幅度。 當前，要擺脫只守下限的被動局面，已經不是靠短期的“微刺激”措施、不是靠臨時的反周期對策、不是靠簡略的放松政策、不是靠一個個零碎地推出一些項目就能解決問題的。 也就是說，既不是靠“大水漫灌”所能解決的，也不是靠“噴灌”、“滴灌”所能解決的。 我們不能僅就短期宏觀調控的力度問題去爭辯，不能僅就宏觀調控是該松還是該緊、是微刺激還是強刺激去爭辯。 而需要宏觀調控“大手筆” 就是要把目前短期的、應急式的項目應對措施，為構建我國經濟中長期發展的新棋局，采用具有中長期持久推動力量的總體應對措施。 也就是要從把握到2020年期間我國經濟發展大局出發，即到2020年我國經濟發展畢竟要做什么，總的發展任務是什么。 我個人主意要爭取以上的第四種可能性，但這并不容易，需要有一個關于到2020年中國經濟發展的頂層設計和相應的實行方案。 經濟發展需要新的頂層設計《經濟參考報》：要實現您所說的，把目前短期的、應急式的項目應對措施，為構建我國經濟中長期發展的新棋局需要采用哪些措施，您有何政策建議？劉樹成：我國已經有了一個關于全面深化的頂層設計，即黨的十八屆三中全會通過的《中央關于全面深化若干重大問題的決定》。 但還沒有一個與之相配套的關于到2020年中國經濟發展的新的頂層設計。 習近平總在《關于〈中央關于全面深化若干重大問題的決定〉的闡明》中曾指出：十八屆三中全會的決定“以為主線，突出全面深化改舉動，一般性舉動不寫，重復性舉動不寫，純屬發展性舉動不寫。 ”中央財經領導小組辦公室副主任楊偉民曾表現：在黨的十八屆三中全會決定的“起草和修正過程中，有兩個原則讓我記憶深入，一是只寫，特別是重大，發展的任務原則上不寫；二是修正時，對于有可能削弱力度、弱化舉動的，除非理由特別充分，一般不吸收。 而增長的內容，只要有最大公約數的、有必定共鳴的都寫上。 ”現在，我們應借“十三五”方案的編制，進行中國經濟發展的新的頂層設計。 到2020年，構建我國中長期經濟發展新棋局的重要抓手，或對經濟增長具有中長期持久推動力量的戰略支撐，應是在全面深化推動下，把推動以人為核心的新型城鎮化與區域發展聯合起來。 2014年4月25日，習近平總主持召開中央局會議，研究當前經濟形勢和經濟工作。 會議曾提出：“推動京津冀協同發展和長江經濟帶發展，抓緊落實國家新型城鎮化方案”。 2014年9月11日，李克強總理在第八屆夏季達沃斯論壇上的致辭中指出：“中國城鄉和區域發展還很不平衡，差距大、潛力也大。 推動以人為核心的新型城鎮化，是最大的結構調劑 ”新型城鎮化是人類社會發展和經濟發展的歷史必定過程 新型城鎮化是城鄉結構的大調劑，是社會結構、經濟結構的大調劑，涉及到內需與外需的需求結構調劑，涉及到投資與消費的內需結構調劑，涉及到產業結構調劑、地區結構調劑、投入要素結構調劑等等。 城鎮化程度是一個國家經濟、社會發展程度的重要標記之一。 我們要集中抓住以人為核心的新型城鎮化和長江經濟帶、京津冀經濟帶、絲綢之路經濟帶等重大區域發展相聯合，將頂層設計和相應的實行方案真正落實，將它們具體化和精致化地分解為年度、季度措施，相互連接地出臺，并以全面深化來推動進行和破解其中的艱苦。 由此來應對當前和今后我國經濟運行的下行壓力，就會開創我國經濟與發展的新局面，就不會年年被動地去打“下限守衛戰”了。 中國經濟增速不會“大幅度”下臺階《經濟參考報》：要實現以新型城鎮化為抓手增進內需和經濟整體發展，首先要搞明確新型城鎮化的發展空間還有多大。 劉樹成：是的 我認為，我國新型城鎮化的發展還有較大空間，新型城鎮化的任務還很艱巨。 2012年，我國常住人口城鎮化率為52.6%，戶籍人口城鎮化率僅為35.3%，二者差距為17.3個百分點。 根據世界銀行WDI數據庫中各國城市化率的材料，2013年，高收入國家為80.5%；中等收入國家為50.1%，其中，上中等收入國家為61.6%，下中等收入國家為39.3%；低收入國家為28.7%。 2013年，以我國常住人口城鎮化率53.7%進行國際比較，不僅遠低于高收入國家的平均程度(80.5%)，而且也低于上中等收入國家的平均程度(61.6%)。 《經濟參考報》：近年來，有一種觀點非常風行，即認為成功追趕型國家在高速增長一個時代，城鎮化達到必定程度后，經濟增速就要“大幅度”下臺階，并且認為這是一種客觀規律。 對于這個觀點您怎么看？未來中國經濟真的會下一個大臺階嗎？劉樹成：這種觀點我也曾經聽過。 這里涉及到一個非常重要的問題，就是我國城鎮化發展的空間與我國經濟增速是否要“大幅度”下臺階問題。 我認為，如果說追趕型國家在高速增長一個時代后，經濟增速會有所降落，不可能一直保持本來那樣高的速度，那么這種情況可以說是一種客觀規律。 但如果說追趕型國家在高速增長一個時代后，經濟增速就必定要“大幅度”下臺階，那么這種情況恐怕不必定是客觀規律。 有文章提出，中國在經歷了30年高速增長后，也要像日本和韓國那樣，經濟增速要“大幅度”下臺階。 讀過這篇文章后，我創造，它在考證日本經濟高速增長轉折年份所對應的城市化程度時，用錯了數據。 該文說，日本經濟高速增長的轉折年份是1973年，人均GDP達到11434國際元，城市化率達到55.4%。 需注意：55.4%這個數據用錯了 若按1973年日本的這個城市化程度相比照，中國城鎮化率2013年為53.7%，2015年將達55%左右，也該進入經濟增速“大幅度”下臺階的時候了。 但事實上，經查世界銀行WDI數據庫，日本1973年的城市化率并不是55.4%，而是74.2%。 這表明，日本由高速增長轉為“大幅度”下臺階時，城市化程度已高達70%以上。 而中國目前的城鎮化率還遠未達到這么高程度 中國目前的城鎮化率(53.7%)僅相當于日本1955年時的程度(56.3%)。 從中國目前城鎮化程度這一角度來考核，還不能說中國要像日本1973年那樣，該進入“大幅度”下臺階的時候了。 我還創造，上述文章在考證韓國經濟高速增長轉折年份所對應的城市化程度時，下錯了結論。 這篇文章說，韓國經濟高速增長的轉折年份是1995年，人均GDP達到11850國際元，城市化率達到78.2%(經查，78.2%這個數據沒錯，與世界銀行WDI數據庫雷同)。 該文章認為，中國目前也要像韓國1995年時那樣，該進入“大幅度”下臺階的時候了。 這里需注意，這個結論下錯了 若按韓國1995年78.2%的城市化程度相比照，中國目前的城鎮化率更遠未達到那么高程度。 中國目前的城鎮化率(53.7%)僅相當于韓國1978年時的程度(53.2%)。 從中國目前城鎮化程度這一角度來考核，還不能得出結論說，中國目前也應像韓國1995年那樣，該進入“大幅度”下臺階的時候了。 仔細考核國際經驗可以看到，不同國家，或一個國家的不同時代，由于受到國土面積、人口規模、資源稟賦、經濟發展階段、科技創新情況、國內外環境條件，以及發展戰略和政策選擇等多種因素的影響，潛在經濟增長率的降落具有不同的情況。 有的降幅較大(如日本)，有的則較為平緩(如韓國)，有的在降落后又可有所上升(如美國)。 從我國的情況看，地區廣闊、人口眾多 我國的國土面積是日本的25.4倍和韓國的96倍 我國的人口數量是日本的10.5倍和韓國的27.1倍 我國經濟發展的回旋余地較大，新型城鎮化的發展空間還很大。 近年來，我國經濟發展所面臨的國內外環境產生了重大變更，經濟發展由30多年平均近10%的高速增長期，進入增長速度換擋期。 經濟增速有所降落，是正常的 經濟增速降落應是一個波浪式的漸進過程，而不應是“大幅度”下臺階。 我國新型城鎮化的發展還有較大空間，這也意味著新型城鎮化的任務還很艱巨。 有“空間”，只是供給了一種可能性，不等于就能利用好這個空間。 能否利用好這個空間，還要看發展戰略和相干政策措施是否得當。 |
